申时
太阳已经西偏,整座院子都笼罩在金黄的阳光里,庖屋中传来“咚、咚、咚”的声音,是吴有在庖屋中备菜。庖屋外,齐岁暮坐在矮木凳上,卷着袖子,在井边洗菜。云轫坐在石凳上恍惚的擦着剑,脑中想着她师父说的话。
这间屋子到底是谁修缮扩建的?那人与我是何关系?我的身世难道不是我记得的那般?她皱眉想着。又开始回忆小时候的事,但是大多已记不清了,弄得她有些头疼。
裴觞望从房中走了出来,径直走向云轫,在她身边坐了下来。
“在下裴觞望,还没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。”他笑着向云轫伸出手。
云轫垂眼看向他手中,是一块澄澈鲜亮,颜色均匀的玉佩,一看便价值不菲,又将眼睛瞥了开去,继续擦自己的剑,默不做声。
他依然伸着手笑道:“不知小生哪里得罪了姑娘,姑娘都不正眼看我。”
云轫明白,裴觞望并不信她即使她救了他的命,否则,他也不会明明有能力逃跑,却还要等别人来救的道理。很明显,他是在防着云轫。
“冰晶是何物?有什么用么?”云轫放下剑,正眼瞧着他。
裴觞望敛去笑意,收回了手:“姑娘,都这个时候了,再装就没意思了。”
云轫收回目光,撇了撇嘴,有些不耐烦了,就想要上去揍他。
此事齐岁暮端着一盆洗好的菜,走了过来:“在下齐岁暮,冰晶是指星宿冰晶,一块冰晶中便含有巨大的灵力,据说若集齐二十八颗,便可称霸天下,不过如今江湖和黑市上流通的不过才五颗,只怕传言不可信。”
裴觞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,仿佛在说:“你告诉她作甚?”
云轫了解了:“云轫,多谢。”起身拿剑便要离开,可裴觞望以为她要对自己不利,一下子拉住齐岁暮的衣袖,强装镇定,表面风轻云淡道:“我们如今两个人,你若要硬抢,恐会占了下风。”
云轫一眼看穿,皱着眉头,眼神中透着嫌弃和一些不可思议,翻了他一个白眼,一句话没说,就拿着剑上了二楼去。
见她走远了,岁暮抖了抖膀子:“放开。”转身进了庖屋。留觞望一人在原地心有余悸。
约莫半个时辰,饭便做好了,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,吴有点亮了院中的灯,岁暮帮着吴老头端菜,正要坐下一起用饭时发现,只有三碗饭。
“云姑娘不用饭吗?”岁暮瞥了一眼没有亮灯的二楼,问吴有。
吴有摆了摆手:“不管她,坐下,我们吃。”
“你在乎她作甚,她可是来抢冰晶的。”裴觞望不解,坐下后,一边整理腿上的衣服,一边道。
岁暮不以为意,没有回答。吴有听这话不太舒服,瞥了一眼他,他见气氛不对,不再说话。
晚饭间,全程无话。
饭后裴觞望同吴有打了个招呼,就回了房间休息,岁暮帮着吴有一起到井边刷碗。
“师父,云姑娘便是陛下寻找多年的公主殿下?”岁暮一手拿着抹布,一手拿着碗,问着。
“此事断不可让姓裴那小子知道。”吴有没有否定。
“明白。”
“往后我都不会再到宫中去了,那丫头总是要回宫的,烦请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她。”
“哪里的话,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。”
“她性子直,在宫中难免得罪人,你在官场这么多年,人情世故多少懂点,多提醒着她,若实在犯下了什么大错,尽量留她一条命,扔到京城外,也就不必再管她了。”
“是。”
“她身世你也清楚,当年几个王争这帝位,她被送到江南的陛下表亲那,后遭人算计,就丢到这偏远大山中的院子里,不过当时这院子还只有个破破烂烂的小茅屋,漏风漏雨。我还记得当年初次见到她的时候,是在狼群堆里。她浑身是血,周遭都发着青光,头顶闪着龙形,是生命垂危之际被逼出的灵兽本体。”吴有没再说下去。
“徒弟明白,师父放心。”岁暮悄悄瞄了一眼吴有。
“嗯。”
碗洗完后,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了。
深夜,今夜就连月光也没有,院中黑的可怖。
云轫如白日那般坐在剑上,一手拿着酒,另一手的肘部架在身后的剑鞘上,她的面前是那座墓碑。
她看着墓碑,一想到这是自己的,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。渐渐地,她感觉到远方有火光,向此处靠近。
她继续喝着酒,不做反应。吱呀一声,门开了。是一位仪态端庄,气度不凡的老妇人,一旁还有以为同她差不多年纪的侍女扶着她。云韧撤回架在剑鞘上的手,挥了挥,院子中的火光都亮了起来。
那位妇人看着突然亮起的火光,愣了一下。一转头就看见了云轫。她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容貌十分眼熟,不自觉就将手中的火把往她方向贴了过去,从五官到脸型都很像一个人,她不敢确定,将视线转到左眼的眼角处发现她确实有一颗痣,一下晃了神。
“这座屋子是您的吗?”云韧先开了口
妇女想起了以前在宫中与她玩乐的画面,还记得最初是因为她作为先皇妃子之时并不得宠,众多皇子抢夺政权之事,因她的儿子也参与其中,其他皇子的母亲都对她各种排挤。一次在后花园中,众嫔妃要将她赶出去时,三岁半的阿栩,噔噔噔的跑了过来,扶起了被推倒在地的她,并把她拦在身后,对其他人气鼓鼓地喊道:“此处又不是你们的寝殿,怎么你们来得,旁人来不得?”
“这座屋子是您的吗?”云韧见她迟迟未回答,站了起身,又问了一遍。
妇女一旁的侍女赶忙替她回答道:“是。”
“所以,我是住不得了?”她笑着问道。
妇女渐渐回过了神,可听到这个问题,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回答,就这样愣在原地。
“怎么?如今连这山中破屋都被你们这些富人住认去,只你们住得,我们住不得?”云轫打趣她说道,她已然认出这应该就是当朝太后了。
太后听到此话瞪大了双眼,已十分确定这就是阿栩了。“不是。”她笑着回答道。这一笑,端庄威仪带来的距离感瞬间消散,多了分慈爱。
她身旁的嬷嬷看了看太后,又看了看云韧,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轻声对她说“公主?”
夫人立即示意她住嘴。但云轫自然听了个清楚。
“此处就姑娘一人?”太后问。
“还有两位公子和一个老头,都住在一层了,还烦请这位老妪同我上楼歇息。”云轫说完,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,随手丢了出去,袖子一挥,一旁悬空的剑便已藏进她的袖中。
“多谢。”她点了点头。
云轫摆摆手,大步向楼梯口迈去。
房中
“夜半三更姑娘为何站在墓碑处?”
“鲜少见到有人家把墓碑建在院中,觉得稀奇,便去看看。天色不早了。便不打扰贵人休息了。”她笑道。
“看着天色,姑娘也不像是要睡的样。不如陪陪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?”
“荣幸之至。”云轫鞋也不脱的上了榻,左腿支着,右腿盘着放于榻上,左膀子架在左腿上。
“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。”太后慢慢坐下给云轫倒了杯茶。
“是吗?那真是巧的很。”云轫接过茶杯,放在了案几上。
“若她在我身边长大,如今也当像你一般大了。”
“您那位故人与您是忘年之交啊。”
太后苦笑了一声:“算是吧。她是我的孙女。”
云轫愣了愣,尴尬的笑了笑道:“您当真是好眼力,昏黄的烛光中,还能瞧出我的年龄。”
“太思念她罢了。”太后叹了口气:“若有什么冒犯到姑娘的地方,真是很抱歉。”
“无妨。”
“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。我们家祖上一直都是男丁兴旺,我的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,我们都希望她将会是一个如美玉一般的姑娘,取名瑾瑜,小名阿栩,希望她活泼可爱。”太后说到这停了下来,想看看云轫是何表情。
云轫只是注视着手中转动着的茶杯,好似心不在焉般,没什么情绪的样子。
太后抿了口茶,开口道:“全名叫萧瑾瑜。”
云轫还是没什么反应。
太后笑了笑:“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。”
“不仅如此,现在我也知晓我的身世了。”云轫放下茶杯,有几分得意的回道。
太后继续道:“先皇死的突然,在此前不久太子刚刚被废,当时朝中一片混乱,众皇子争相争夺这皇位,当今陛下,也就是我的儿子萧统,怕无瑕顾及家中女眷,生怕你们有什么闪失,就将你们都送至江南表兄萧康家,当时你刚出生半月,在去往江南的路上,你母亲受了风寒不治,走了。到了江南府邸之时,因你为嫡女,其余女眷皆为妾室,分院居住,那萧康多病,少子无女,又因怜你幼年丧母,把你当亲生女儿照顾。后遭府中妾室嫉妒,那妾室囚正妻,害萧康,掌了府中大权,将你丢如山中破败的猎人住的屋子。”
太后不忍再说,悄悄地瞄着云轫,就见她双目垂着,面色极冷。
房中安静许久。
“那您一直处在深宫中如何识得我?”云轫突然开口道。
“你那时还小,恐不记得了,最初三皇子掌权,将所有其他皇子的女眷都接入宫中以此制衡他们,你就是那是进的宫,我们见过一次。”太后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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