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阳光泼洒在春田,照得房顶的茅草金灿灿的。
这里是古河道出海口,当年河水从南北两座小山之间冲击出了一块肥沃的小三角洲,三面环海,易守难攻。
人们在山谷修筑了鹿砦和箭塔来封锁唯一的入口,北山顶有烽火台,南山顶则是哨塔。
此时北山烽火台上,三个人正在吃瓜。
“吃了我的瓜,就是我的人了,我打听个事,你们俩要老实回答。”晓梦抱着半个西瓜,拿勺子挖起一大块,正准备送进嘴里。
另一半西瓜被切成六块,放在其余二人面前。
“能……能不能先吃一块再说?”说话这位人称大狗,长得人高马大,浓眉小眼,粗布坎肩满是窟窿,没窟窿的地方挂着各种污渍,也不知几个月没换了。
晓梦嫌弃地抬抬下巴:“赶紧的。”
大狗和边上的老虾都是阿莽的死党,从小一起长大,性格却完全不同。
老虾个子不高,寡言少语,清瘦干净文质彬彬,年纪轻轻就有点驼背。
月白的薄衫外面挂个灰布褡裢,里面装着纸笔印泥和各种小工具,他是春田守备队的主簿。
大狗风卷残云地吃完自己那份,就眼巴巴瞅着老虾那边,他的第一块瓜还只吃到一半。
“阿虾,哥帮你吃一块。”
“滚。”
老虾把瓜往自己那边挪了挪,吃得更慢了。
西瓜是奢侈品,种瓜累地,费水。
当代人最缺的就是耕地和淡水,各个城池都把城内土地开垦到极致来种植粮食和蔬菜,即便这样还是很难自给自足。
少数有余力的城邦才会种些西瓜这类经济作物,要出大价钱才能买到。
大狗拿起自己吃剩的瓜皮又啃了啃:“这应该是东庭产的西瓜,现在这一颗起码要卖八片银叶子。”
晓梦很少用钱,她知道一片金叶子等于十片银叶子等于一百个东洲铜钱,这些钱能换多少东西就不清楚了。
家里的东西大多是阿莽拿回来的,她自己也不常吃得到西瓜,知道是个好东西,所以拿来贿赂这两个家伙。
“嫂子你行啊,拿莽哥的瓜收买他的兄弟,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?”
大狗扔掉啃得干干净净的瓜皮,看向晓梦手里那半个:“得加瓜。”
晓梦把西瓜芯挖了一大块塞进自己嘴里,剩下的扔给大狗:“不许叫嫂子,叫姐姐。”
“好的嫂子。”大狗实际比晓梦大一岁,接了瓜又是一顿狼吞虎咽。
老虾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,没有说话。
“我就直说啦。”晓梦抽出手绢擦着手:“猪头莽到底得罪了什么人,因为什么隔三差五的挨揍?”
这回老虾开口了:“镇海城,何老三。”
大狗冲老虾使眼色,老虾没理会,继续说道:“你也该了解一点外面的情况了。那人想垄断海产生意,阿莽不卖给他,他们就找茬动手。”
晓梦想了想:“我记得本地的渔获都是赵姓商人收购吧?姓何的怎么不去找他?”
“柿子先挑软的捏呗。”
“软柿子?他挨揍的时候,你们怎么不帮他?”
“莽哥不让。”大狗掀起衣襟擦擦嘴:“他总说我们出手没轻没重。”
“那我亲自去看看,猪头莽办不了的事,我来办。”晓梦背着手踱步到烽火台垛口,俯瞰这美丽静谧的村落,视线从田间阡陌延伸到乌蟒岛再到远方的海平线。
这一刻,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。
此时阿莽正在礁石上钓鱼,连打了三个喷嚏,“谁骂我?”
晓梦出落得亭亭玉立却不柔弱,平时上山下海,劈风斩浪,热衷于研习各种功夫,如今小有所成,自信满满。
老虾在后面看着晓梦曼妙的背影竟有些呆了,回过神来端起最后一块瓜劝道:“以后别再学那些功夫套路了,花拳绣腿没有用……”
晓梦被泼了冷水有点不服气:“咱们过过招?赢了我再说。”
这时大狗伸出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,一簇蓝色小火苗就在指尖燃起,再缓缓张开手,火苗慢慢变成火球悬浮于掌心。
晓梦知道他们俩都有点异能,大狗会操纵火焰,碰上阴雨天,谁家柴火点不着了就喊他去帮忙。
大狗把火球从右手扔到左手,再抛到那半个掏空的西瓜上,又连射了三个火球,直到那半个瓜皮被烧得炭黑。
“何老三身边,像这样的火术师起码有两个,金术师就更多了。”大狗站起身,也走到垛口吹风。
“凡人想对抗异人,必须比对方更快更有力,一击不成,被敌人放出个大招你就完犊子了。”
晓梦知道飞刀老李就是个金术师,他能操控铁器,飞刀才能百发百中。
“那么厉害?大招是什么样的啊?”
大狗挠挠脑袋,一时想不出如何形容。
老虾边吃边讲:“千变万化。异人的天赋,学派,都会影响术式的形态。一般来说威力越大,需要调动的念力就越多,也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准备。有传承的学派或家族,都会用自己的心诀来引导发动术式……”
看着那冒烟的瓜皮,晓梦有点沮丧。
这世上异人毕竟是少数,晓梦和阿莽至今未发现自己有什么异能,平凡的人就只能忍气吞声?她不甘心。
“那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天赋?”
“大多是机缘巧合下发现的,看你善于亲和哪些东西。”老虾边说话边从褡裢掏出一根铅垂线,坠子不是铅做的,是一块精铁圆锥。
老虾拎着线垂在晓梦面前:“盯着这个,聚精会神,让它动起来。”
晓梦盯了半天,正视,斜视,对眼,垂线都纹丝不动。
“算了……”她烦躁地扒拉一下铁锥,那垂线才左右摇摆起来。“我早就试过操纵各种东西,都不行,冥想打坐也没用。”
老虾收起垂线:“大部分异术师都是从操纵金属开始修炼的,这也只能说明你不善于利用金属和绳索,也许你另有天赋。”
“不用安慰我,明儿个我开始练气力,练到能揍猪头莽就行,打不过异人,我还打不过他嘛。”晓梦说着话,双手握拳伸了个懒腰。
远处的阿莽又打了三个喷嚏。
大狗听了摇头笑道:“看来你也不了解他,如果我和莽哥交手,十有八九会输。”
“哦?”晓梦又惊讶又疑惑,大狗不仅会玩火,也是本地有名的大力士,他虽然邋遢一点,干起体力活那是又快又好。
“他怎么可能赢得过你?再说,他从不跟别人动手,你怎么知道会输?”
大狗双手抱臂眺望着大海:“莽哥的确没和谁动过手,他出手对付的不是人……”
“你没对抗过蛮潮,看来他也没跟你讲过。这些年我们一起上阵,他救我的命有三次了,救过阿虾两次。”
“他是我们所有人中速度最快的,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……”
蛮潮,是指来自野外的侵袭。
大多是各种凶兽和形形色色的怪物。
再就是野人和各路土匪山贼,他们在野外安营扎寨,打劫商队,找机会入侵防御薄弱的村镇。
这些祸患在东土大陆被统称为蛮潮,各地都会挑选民勇组成守备队来抵抗。
春田近十年殉职的守备中就有一大半死于蛮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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